见众人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，而龙某正将那画卷慢慢收起，白芷想了想，还是忍不住说道：“龙公子，那现在可以回答先前的问题了吗？”
“噢？”龙某的动作顿了顿，“什么问题？”
“那仙阶至宝是一本什么书？”
“原来是这个啊……白兄弟，你也知道那是引导天衍道人飞升的机缘之物，所以这绝不是一本稀松平常的书。留存于这个世间的书籍百万不止，一些是圣贤所著，一些是愚人狂书，而更多的则是俗人偶得灵感随意发泄的产物。”
“这世间绝大多数书籍，写出来是供世人阅读、借文字传递思想的，而有些书很妙，写书之人沾墨挥笔，不是为了让谁看到他的文章，而仅仅是抒发心中的郁结。换句话说，他是写给自己看的。”
“这至宝就是这么离谱的一本书？”白芷讷讷问，“可是那位天衍道人看了这本书就能得道飞升，不更是说明了它的价值吗？”
龙某哈哈一笑，将画卷收回储物戒指内，接着说道：“白兄弟，机缘之物是不互通的，我跟两位姐姐开悟知天命的契机也不相同，要不你也问问那边的两位绝代佳人？”
白芷一愣，便转头向云清月和云清瑶确认，一人低眉不语，一人默然点头。
“机缘对于每一个修行者来说都是独一无二的，一座大山、一片湖泊、一方海洋、一株柏松、一块顽石、一棵杂草，都可以是机缘之物。那本天书让天衍道人看了能得道飞升，若是换了另一个人，结果可能大相径庭。”
“这么神奇？”
白芷说着，忽然想起高师兄的鸡汤悟道，想起云清瑶在情事之后知晓天命，终于对这个世界的修仙规则有了些深刻的认知。
“就好像洗髓丹对于修行者来说是大补之物，但对于白兄弟来说，不过是腥臭苦涩的不明药丸而已。”
白芷苦笑两声表示肯定。
“这不对。”
云清月陡然抬头说话，让龙某小小吃了一惊，而白芷一方更是震惊，因为他们深知云清月的性子，能让这位三无少女开口，必定不是寻常问题。
“那是仙阶至宝。”她补了这么一句，便又垂下眼帘，恢复那与世无争的表情。
“对，这才是问题的关键，为何天道会将一个机缘之物认定是仙阶至宝？算师不会说谎，更何况不论是昊天宗还是天一宗都得到了同一个信息，那就说明，那本书的背后还隐藏着什么别的东西，这也是我跟玉姐雪姐过来龙头城的原因。”
“说来说去，还是得争这法宝。”
“白兄弟，看看你旁边那一位？”
白芷闻言，本能地转头看向云清瑶，却听龙某马上笑道：“不是，是另一边。”
另一边，不就是云清月么？
“一位知名境界后期的绝顶高手就在你身侧，你还慌张个什么呢？”
“清月对我说过，这世间还有至少二十人她无法战胜。”白芷肃然道。
“二十人？那也太妄自菲薄了！我认为只有十个人！而且，他们多半不会为了这机缘之物来龙头城，因为他们不屑于。”
白芷的脸色没有变得轻松，而是幽幽叹了口气：“十个，也不少了。昨天在那雾中，就有一个清月无法战胜的对手在。”
“那个人……”龙某半眯着眼，显然也想起昨日突然遭遇的大雾。那是一个奥妙无穷的巨大阵法，能迷惑感知，也能滋养毒虫，或许还有其他更加神秘的作用，而以他的实力还不足以破解。
“至少我们应当明确一件事。”龙某恢复了那从容不迫的微笑，“在面对百毒门的时候，我们应当是两肋插刀的战友，而在面对至宝的时候，我们才是竞争对手。”
酒足饭饱，来自三方势力的八个人相谈甚欢，彼此之间少了许多隔阂。这不仅是美食的效果，还有龙某的坦率和真诚。
白芷不得不承认，龙某很适合当一本小说里的龙傲天男主。
大密林幽深而神秘，那高悬的烈阳洒下的阳光，在遇到那终年漂浮在上方的淡淡水雾时就被削弱几分，然后遇着那些生长了不知道多少年岁的青苍古树茂密的树冠，又弱了几分，当这些阳光落到地面时，能够照亮的不过是指头大小的方寸之地。
大密林中到处充斥了潮湿发霉的土腥味和草木气味，这里的地面并不坚硬，脚上的力度沉重几分，下去的时候或许连脚背都能没入松软的泥土中。
那臭名昭著，一生与各种毒物为伴的百毒门，便是扎根于这阴湿的大密林之中。
此时，在距离龙头城约两日路程的大密林深处，一处林中的水潭，正有数十个身影来回奔走，似乎正在忙碌之中。
虫鸣之声不绝于耳，毒蛇吐信的声音更是清晰可闻，若是有人从树顶朝那水潭俯瞰，就能看到那原本清澈幽暗的水面被密密麻麻的虫子尸骸覆盖着，而那潭水更是污浊不堪，就好像那些毒虫的体液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榨出，然后汇聚成这一潭死水。
“动作快点！玄武马上要从地底出来，这里的分量要是差了一点，百毒门这十三年的努力就被你们毁于一旦！”古树上方的一根枝桠上，一个脸色枯槁的男子用嘶哑难听的嗓子大声说道。
下面那些身影听到男子的声音，却没有明显加快他们的动作，因为他们已经不分日夜在此地忙碌了将近半个月，多余的力气早就被榨空了。
“那两个老东西，怎么偏偏在这时候被人宰了，真是晦气！”那男子低低咒骂着。
残宴和毒蛾的死对于百毒门来说是相当沉重的打击，本来他们谋划十数年的大计已经到了最要紧的关头，宗门上下从长老到杂役都分配了大量的工作，此时哪怕一个小小位置的空缺，都会引发连锁反应，更何况是负责沟通和稳定龙头城城主府的两位长老？
须知大密林中最缺乏的就是基本的米面盐油，少了龙头城的稳定供应，百毒门能够养活的弟子便少了三分之一。
虽说决定一个宗门实力高低看的是最强大的那几位修士，但一个宗门的未来是代代相传而来的，少了新鲜血液，也就意味着人才的供给出现断层。
密林中的那股水雾更加浓郁，原本只是半透明的薄纱，却逐渐被浓稠的灰白色侵染。坐在枝头的那名男子脸色一凛，匆忙整理自己的衣袍，随即轻飘飘地落在白雾蔓延过来的方向。
男子朝白雾半跪下去，毕恭毕敬地说：“蜃楼大人，您回来了。”
从浓雾中走出来的正是那个短发颓废的年轻男子蜃楼，他没有看自己身前的男子，而是看向那片漂浮着无数虫骸的水潭：“来得及吗？”
男子低垂头颅，踌躇片刻说道：“恐怕，很是勉强。”
额前的碎发挡住了蜃楼的双眸，让他看起来更加诡秘莫测：“要是能将毒蛾和残宴带回来就好了。”
男子浑身一振，他知道蜃楼的意思不是活着将两人带回来，而是将他们的尸体丢到那水潭里面，补足那一池毒液的浓度。
“洞玄境后期……”
蜃楼似梦呓般说出几个字，他身前男子一愣，随即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，猛然抬头大声说道：“蜃楼大人，在下是这里管事的人，用处比泡在毒池里可要大得多啊！”
蜃楼好像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，只喃喃低语：“将就着用吧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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